近三十年来西方民主在亚洲的扩展-凯发总代

　　[内容提要] 20世纪80年代以来，先是在东亚东南亚，后是在蒙古和中亚，西方式的民主制度受到采用。东亚东南亚是告别强人政治的产物，蒙古和中亚五国是苏联解体的产物。如何克服政治生活中的暴力因素，发展经济，并在大国政治中保持自主，是这些国家特别是其中后发者面临的重要课题。

　　[关键词] 西方民主；东亚；中亚

　　[中图分类号] d73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7一1369(2010)6一0148一13

　　[作者简介] 胡传胜，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教授，210013。

　　近二百年来，世界历史的一个重要现象，便是西方民主向全世界的扩展。关于民主是什么和应该是什么，涉及当代意识形态争论的重要方面，本文不拟讨论。所谓西方式民主，从较为严格的政治学的角度，无非就是通过普选的方法产生国家层面的官员(不管是议员还是行政官员)，各种政治力量(通常是政党)以平等的方式争取选票，竞选职位。本文从历史的角度，对亚洲国家接受或采用这种政治方式进行简单的叙述与分析。

　　与欧洲相比，亚洲的历史更为悠久，文明传统更为多样。直到近代以前，以兴都库什一喜马拉雅山为界，亚洲分为三个文化地理板块。东部属于儒家文化，西部直至黑海并折向南扩展至印度尼西亚，为广大的伊斯兰文化区，在 这两种文章之间的印度次大陆和中南半岛，是印度教佛教文化区。和世界其他非西方地区一样，亚洲的民主化进程，从经验的、历史的角度，基本上是西方思想与制度输人的结果，因此也是与西方文化相互作用的结果。与希腊文明平行的波斯帝国，在西进的过程中受到民主的希腊抵抗以后，就把力量转向东方扩展，没有民主化的问题产生;埃及和巴勒斯坦以西地区甚至黑海流域，曾经是罗马帝国的行省，但是也不存在接受罗马的政治体制问题。奥斯曼帝国属于伊斯兰文明，从13世纪起就与西方文明呈献此消彼长的拉锯态势，它在1453年灭掉拜占庭帝国并把帝国的版图扩展到多瑙河流域达到全盛，但后来经历了不断的失败。亚洲的民主化进程开始于19世纪后期，一直延续到20世纪末，还有扩展的趋势。

　　西方民主在亚洲的扩展经历三个基本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日本、土耳其和印度的民主化。从18世纪末，奥斯曼帝国就开始了持续的以西方为榜样的改革，在19世纪70年代制定了第一部宪法。在各个行省先后从帝国分离出去后，帝国终于只剩下土耳其。随着1923年土耳其共和国成立，奥斯曼帝国即不再存在。作为儒教文化圈的重要国家，日本在与西方接触后一度闭关锁国，但不久发生明治维新改革，此后西方化再度越来越快，至少在19世纪末，议会与竞争性的政党制度建立。印度继承印度教一佛教和伊斯兰教双重传统，19世纪处在英国直接统治之下，1947年独立后继承了英国的政治框架。第二波发生在加世纪中后期，韩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告别威权政治，印度尼西亚、菲律宾告别了军事强人统治，实行普选和竞争性政党制度。第三波发生在20世纪末，几乎是苏联解体的产物。中亚国家和蒙古进行了宪法改革。本文讨论后面两个阶段。

东亚东南亚对西方民主的接受

　　除了日本以外，东亚首先接受西方民主的是韩国。朝鲜属于“中华文化圈”的一部分，受儒家文化影响，且是单一民族国家。近代以前，朝鲜处于中国的藩 属关系之内。1910年日本占领朝鲜。1945年，朝鲜分裂为南北两个国家。1948年李承晚当选为韩国第一位总统。1961年，第二共和国成立，不久朴正熙发动改变，最高会议接管了立法、行政与司法权，韩国建立了威权政府。在这段时间内，韩国的工业得到发展，社会结构发生变化，中产阶级崛起，产业工人数量增加。1979年朴正熙遇刺身亡，全斗焕由国民议会(选举团)选为总统。1980年，光州发生大规模平民要求民主的游行示威运动，受到当局镇压。但韩国的民主要求阻挡不住。全斗焕政权末期，韩国民主化运动日益高涨。1987年6月，全国各地爆发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史称“六月抗争”。迫于民主力量的强大压力，6月29日，执政党民主正义党总统候选人卢泰愚发表宣言，表示要通过修改宪法实行总统直接选举、保障国民基本人权、释放金大中并恢复其政治权利等。这一宣言缓解了当时的紧张局势，标志着韩国民主化进程的正式启动。1988年3月，全斗焕发表试图延长总统任期的修宪讲话，引起广泛抗议，半个多月中全国830多万人上街示威游行。1987年10月全民公投通过的“第六共和国宪法”颠覆了军事威权主义的政体。根据新宪法，韩国政体采用总统制:总统既是国家元首，又是行政首脑，由公民直选，任期5年并不得连任;一院制国会是立法机关，在全国按选区选出，国会议员任期4年，国会可以动议解除总理和各部部长的职务，可以弹幼总统、总理等行政领导，可以要求行政官员到国会备询;审判机构有大法院、高等法院、地方法院和家庭法院，其中宪法法院由9名审判官组成，任期6年，可连任，主要职责是裁定对总统、总理和法官的弹幼，决定解散政党，审查立法与宪法的一致性等。1992年12月，韩国基本完成了“民主转型”任务:金泳三当选韩国第14任总统，建立了韩国历史上第一个“文人民主政权”。1997年12月，韩国第一大反对党—新政治国民会议(ncnp)总裁金大中当选为总统。他于1998年2月25日宣誓就职。金大中称他的政府为“国民政府”。它是韩国宪法史上第一个由执政党向反对党和平移交政权而产生的政府。韩国政党繁多且不断分解组合，至今有300多个自称为政党的政治团体，具备政党基本属性也有好几十个，主要政党有大国家党、新千年民主党、民主劳动党、开放国民党和自由民主联合党等。

　　蒙古接受西方模式受苏联解体影响，与中亚五国有相似之处。喀尔喀蒙古族(外蒙)是蒙族一支，居民主要信奉喇嘛教。1911年之前，蒙古在很长时 间内属于大清帝国。1921年外蒙古共产党在苏联红军的帮助下建立“人民革命政权”,1924年宣布废除君主立宪制，成立蒙古人民共和国。1946年中国国民政府承认蒙古独立。苏联解体对蒙古产生影响。1990年开放党禁，1992年新宪法宣布推行多党制和总统制民主，实行议会制。改革伊始，主张按民主社会主义模式蒙古，在政治、意识形态、经济、社会生活各方面推行多元化。主要政党有执政党蒙古人民革命党，成立于1921年;反对党民主党，成立于2000年12月，由蒙古民族民主党、社会民主党、民主复兴党、宗教民主党和民主党合并而成。1992-2009年，蒙古已经实施五次大选。2009年以前，人民革命党掌权，虽然伴随有示威、抗议，但总体政治秩序良好。2009年，民主党人候选人查希亚·额勒贝格道尔吉战胜人民革命党总统候选人那木巴尔·恩赫巴亚尔，国内秩序良好被认为是蒙古民主化的标志之一。

　　东南亚地区与东亚地区在民主化时间与进程方面具有相似性，都从日美占领中独立，都曾一度进人军人统治，在80年代以后都先后实现了民主化。但东南亚与东亚有着截然不同的历史遗产。东南亚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社会，在人种、民族、语言、宗教与经济社会发展等方面均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东南亚民族众多，宗教多元，区域内各国几乎都由数种以上的民族组成，且不同的 民族几乎都有自己的语言。泰国、马来西亚各有三十多个民族，菲律宾有四十三个民族，印度尼西亚的族群则有三百多个。东南亚国家的宗教信仰主要有伊斯兰教、佛教、天主教、印度教、儒教及各种原始宗教。文莱和马来西亚(西部)奉伊斯兰教奉为国教;印度尼西亚约87%的人口信奉伊斯兰教，是世界上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国家;菲律宾南部和泰国南部的居民也信奉伊斯兰教。华人大多信奉佛教，而印度移民多信奉印度教。

　　早在公元前，印度文化便传人东南亚，13世纪伊斯兰教传人，16世纪葡萄牙人占领马六甲，天主教进人东南亚。此后除了泰国保持独立外，其他地区都沦为西方殖民地。印尼沦为荷兰殖民地，缅甸、马来西亚、新加坡和文莱沦为英国殖民地，菲律宾先后沦为西班牙和美国殖民地，印度支那三国沦为法国殖民地，东蒂汉沦为葡萄牙殖民地。20世纪40年代，这些地区先是被日本占领，尔后恢复原殖民统治，然后纷纷走上独立道路。战后东南亚国家的政治转型经历了两个主要发展阶段:60-80年代为第一阶段，西方议会民主制向威权主义体制过渡，军人和准军人政府建立，政党和社会团体活动受到严厉控制;80年代以后为第二阶段，威权主义体制向民主体制过渡，军人相继退出政 治权力的中心，政党制度和竞争性选举得以复兴，民众和利益集团的政治参与由沉寂变得活跃，民主化进程重新开启。

　　印度尼西亚是东南亚最大国家。1602年荷兰在印尼成立“东印度公司”，开始对印尼长达三百多年的殖民统治。1942年日本人侵，1945年日本投降后宣告成立印度尼西亚共和国。先加人荷印联邦，后独立。1965年陆军后备军团司令苏哈托发动政变，1967年任总统，建立三十多年强人统治。任内苏哈托依靠军队力量对社会实施全面控制，经济虽然得到较快增长(1969-1994年人均gdp从70美元增长到750美元)，但腐败盛行，家族垄断国家经济命脉;他采取的反华排华政策(30万华人遭到杀害)，使得华人在印尼生活艰难。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对印尼造成全面冲击，引起局势动荡。1998年5月苏哈托总统被迫辞职，开启了民主改革。1998年5月解除党禁。1999年1月新政党法通过，当年参加大选的合法政党就有48个。2001年梅加瓦蒂担任总统后，继续推动民主化进程。2002年8月，印尼人民协商会议通过宪法修改案，2004年开始正副总统由人民直接选举产生;人民协商会议的议员由国会议员和地方代表组成，军方人员不能再直接进人人民协商会议。根据修改后的宪法，印尼是单一的共和制国家，“信仰神道、人道主义、民族主义、民主和社会公正”是建国五项基本原则(简称“潘查希拉”)。总统为国家元首由全民直选，每届五年，至多只能任两届;国家立法机构由人民代表会议(国会)和地方代表理事会共同组成，负责制定、修改和颁布宪法及国家大政方针，有权弹幼罢免总统。2004年大选共有五对总统副总统候选人参加角逐，经过复选，民主党候选人苏希洛.尤多约诺战胜民主斗争党的时任总统梅加瓦蒂。梅加瓦蒂呼吁人民接受选举结果。2004年大选被认为是印尼民主化的重要进展。2009年大选，苏希洛连任。

　　马来西亚是伊斯兰教国家，实行君主立宪联邦制。1911年沦为英国殖民地，二次大战期间被日本占领，战后英国恢复其殖民统治，1957年马来亚联合邦在英联邦内独立，1963年马来亚联合邦和新加坡、沙捞越、沙巴合并组成马来西亚(1965年8月新加坡宣布退出)。根据1957年马来西亚宪法，最高元首为国家首脑、伊斯兰教领袖兼武装部队统帅，由统治者会议选举产生，任期5年。最高元首名义上拥有立法、司法和行政的最高权力，以及任命总理、拒绝解散国会等权力。统治者会议由柔佛等九个州的世袭苏丹和马六甲等四个州的州元首组成。其职能是在九个世袭苏丹中轮流选举产生最高元首和副最高 元首;审议并颁布国家法律、法规;对宗教与民族问题进行审议。国会是最高立法机构，由上议院和下议院组成，上议院议员58名，其中32名由国家元首直接任命，26名由各州议会推派，任期6年;下议院议员154名，其中西马114名、沙捞越24名、沙巴16名，任期5年。联邦法院分东西两部。还设有军事法庭的伊斯兰教法庭。根据马来西亚宪法规定，政府内阁由议会中占多数的政党组成。多党制是马来西亚的政治特色，不过1974年以来，由马来民族统一机构(巫统)、马来西亚华人公会、马来西亚印度人国大党等十多个政党组成马来西亚国民阵线一直执政。巫统主席任国民阵线主席，在各党分配国会议席中有决定权。其他成员党主席为最高理事会成员。马来西亚的政治强人马哈蒂尔由低级文职官员做起，1981-2003年一直任巫统主席、马来西亚总理。在这段时间内，马来西亚经济特别是电子产业发展迅速，中产阶级快速成长。20世纪末，反对党特别是伊斯兰教党在国会选举中表现突出。2003年马哈蒂尔宣布辞职，由巴达维任巫统主席并继任总理，实现权力交接。2004年3月马来西亚第11届国会大选，国民阵线和9个反对党参选，结果国民阵线仍然取得压倒性胜利，主要反对党伊斯兰教党、民主行动党、国民公正党获得席位比第十届更少。2008年大选，国民阵线仍然取得胜利，在议会中反对党席位增加。巴达维连任总理，但党内反对声音强烈，2009年由纳吉布接任总理。

　　新加坡1965年从马来亚联合邦中退出，成立新加坡共和国。此后直到1990年，处于政治强人李光耀的统治之下。新国的文官制度和经济政策，造就了东南亚这个最繁荣小国。按照宪法，新加坡实行议会共和制，总统为国家元首，原经议会选举产生，1993年起由民选产生，总统委任议会多数党领袖为总理，国会一院制，任期五年。新加坡目前有24个注册政党，人民行动党一直处于执政地位。

　　菲律宾1946年7月独立，一开始自由党和国民党轮流执政。1965年马科斯就任总统，实行强人政治。1986年爆发大规模示威，马科斯政权被推翻，阿基诺夫人任总统。1992年马科斯时代的军方要人、推翻马科斯的重要人物拉莫斯任总统。1998年埃斯特拉达任总统。2001年，埃斯特拉达涉嫌贪污遭军方倒戈，被迫下台，由副总统阿罗约接任总统。2004年阿罗约连任成功。在东南亚国家，菲律宾以政治家腐败、公共生活混乱、暴力丛生、国家整合力量弱而知名。根据宪法，菲律宾三权分立政体，总统行使行政权，由选民直接选举产生，任期6年，不得连任;国会由参众两院组成;最高法院拥有最高司法权。菲律宾政党林立，主要力量有基督教穆斯林民主力量党，由几个党派组合而成，1992年成为执政党，1998年被击败，2001年以后成为执政联盟的核心;摩洛民族解放阵线，1968年建立的南部穆斯林武装组织，旨在棉兰老地区建立独立的伊斯兰国家，2007年与政府实现和解;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菲最大的穆斯林反政府组织，拥有一万多人武装力量，与政府处于冲突状态。2010年6月，自由党候选人阿基诺三世战胜国民党候选人比得亚尔和前总统埃斯特拉达，当选总统。

　　柬埔寨称得上东南亚历史最悠久、文明最深厚的国家。扶南王国公元1世纪就建立，真腊王国、吴哥文化都出现在这块土地上。19世纪年代，成为法国保护国。1940年日本占领。1945年法国恢复殖民统治。1953年独立，实行君主立宪。1955年，退位(王位让给其父)的西哈努克建立建立人民社会同盟获得议会全部席位，1960年国民议会推举其为国家元首。1970年，美国支持的朗诺集团依靠“自由高棉”军队发动政变，西哈努克处于流亡状态。此时，波尔布特领导的“红色高棉”游击队在丛林中进行的“农村包围城市”的实践已经近8年。1975年，红色高棉推翻朗诺政权，“民主柬埔寨”时代到来。1975-1979，历史记载，在4年间，柬埔寨约1/4居民被杀害。1979年，越南军队占领金边，1982年，柬联合政府成立。1990年，国名改为柬埔寨王国。1993年在联合国驻柬临时机构的组织和监督下举行大选，产生制宪会议，通过新宪法，恢复君主立宪制。1994年，民主柬埔寨被宣布为非法组织。1997年7月，联合执政的人民党和奉辛比克党爆发军事冲突，但第二次大选于1998年进行。此后虽然在权力分配问题上两党纷争不断，但战乱似乎结束。2004年第三届两党联合政府成立，同年西哈努克退位，王位推选委员会推选西哈莫尼为国王。2008年国会大选，洪森的人民党获胜。

中亚五国对西方民主的接受

　　中亚五国指原属苏联、后来独立的五个加盟共和国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土库曼斯坦和塔吉克斯坦。中亚五国接受西方民主是苏联解体的结果，虽然社会发展水平、文化传统相似，但民主化的表现差别很大。中亚地处世界屋脊，阿姆河和锡尔河流域大部分地区，是世界文明的走廊。处于文明岩层底部的，是波斯帝国，发源于此的琐罗亚斯德教认为宇宙是白日(善)与黑夜(恶)两种力量战斗最终日神取得胜利的过程。这种善恶冲突的道德学居于西方文明之宗教的内核。波斯向西扩展受希腊抵抗后，遂向东扩展。此后，亚历山大大帝国征服波斯帝国，希腊文 化在此产生影响。公元前3世纪中，波斯人摆脱希腊人统治，在阿姆河南和呼罗珊地区再建安息王朝，与此同时，贵霜王朝在中亚南部光大佛教艺术。

　　公元6世纪，突厥汗国建立，居于唐帝国及东罗马帝国之间，盛极一时。7世纪中期唐帝国在中亚东部击败西突厥，将势力扩展至中亚，阿拉伯帝国则在西部灭波斯的萨珊王朝，并将势力推进至帕米尔。随着阿拉伯人统治中亚，伊斯兰教成为中亚主要宗教，阿拉伯语成为官方语言。11-13世纪，随着突厥人的大举迁人，突厥语民族在中亚占优势，伊斯兰因素和突厥化因素稳定成长，这形成中亚文明的结构性的部分，一直持续到现在。13世纪蒙古人人侵中亚，成吉思汗死后，这个地区属于察合台汗国，后来被同部铁木儿王朝取代。14至18世纪，这些地方成立了若干小汗国，在明清中国、波斯、奥斯曼、俄罗斯的隙缝中相互兼并与征战。

　　18世纪以后，俄国成为影响中亚历史进程的最重要力量。但俄罗斯的历史与文化与中亚并不同质，这个地区基本上是伊斯兰文化，而俄国是东正教文化。俄国基本上以征服者的面目影响中亚。19世纪前期，俄国征服今天哈萨克斯坦的地方，19世纪中叶，陆续征服被称作突厥斯坦的地方，即今天乌兹别 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土库曼斯坦、塔吉克斯坦等地。中亚诸汗国遂变成俄国的若干省。俄国革命以后，从1924年到1936年，五个加盟共和国相继成立。从被俄国征服时起，这些地区的分离主义倾向就没有停止过。

　　中亚是文明的走廊。就民族成份而言，这里生活100多个民族，主要民族有乌兹别克人、哈萨克人、塔吉克人、土库曼人、吉尔吉斯(中国境内称克尔克孜人)。琐罗亚斯德教、佛教、希腊文化在历史上都曾发挥影响。汉文化影响深远。阿拉伯人带来伊斯兰教，俄国人带来东正教。20世纪以来，各种文化、各种思潮都试图在历史上发现与确证自己，泛突厥主义、泛伊斯兰主义、大哈萨克主义、大塔吉克主义、乌兹别克中心论，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西方近现代思潮相互撞击，包括与之相邻的阿富汗、伊朗在内的区域，成为世界地区冲突的中心之一，便不足为怪。①布热津斯基称之为“欧亚大陆的巴尔干”，具有极为重要的地缘政治因素。②

　　1991-1995年，是这些国家独立和立宪时期，受苏联及俄罗斯影响巨大，只是苏联俄罗斯政治形势的反映。所有国家几乎都在一夜之间宣布取消共产党的垄断或合法地位，承诺三权分立的基础上建设国家，实行意识形态的多元化，开放党禁。1995年以后，不同的国家则呈现出不同的发展特征。在五国 的最大国家哈萨克斯坦和最靠近伊朗的土库曼斯坦，政治稳定，在总统(他们在苏联时期已经大权在握)任期两届以后，相继举行全民公决，给予他们终身总统的地位。乌兹别克斯坦也是政治稳定的典型。在吉尔吉斯，则发生了所谓的颜色革命，在位十余年的总统在权力交接时被赶下台，反对派力量强大。塔吉克斯坦是反对派组织发育较充分的国家，但伊斯兰极端势力表现突出，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国内政治生活动荡。中亚五国与非洲有某种可比之处。这些国家经济发展水平低，只是在俄国人侵前一个世纪左右才形成一个民族， 离欧洲式的民族国家比较遥远。

　　1991年哈萨克斯坦总统、哈共第一书记纳扎尔巴耶夫宣布退出苏共和放弃共产主义，把哈萨克共产党改名为哈萨克社会党。1991年11月，哈萨克举行大选，纳扎尔巴耶夫以绝对优势当选总统;同年12月，哈萨克宣布独立。哈萨克于1993年、1995年前后通过两部宪法。宪法规定，该国是“民主的、世俗的、法制的和社会的国家”，以“人、人的生命、人的权利和自由”为最高价值;国家活动的基本原则是“社会和睦和政治稳定、发展经济造福于民、哈萨克斯坦爱国主义、通过民主方式包括通过共和国全民公决或者通过议会表决解决国 家生活中最重大的问题，’;哈萨克斯坦国家权力按照“立法、行政、司法三权分立，相互制衡的原则实施”，总统是国家元首，议院由参议院(间接选举产生)和马日利斯(直接选举产生)两院组成，政府为执行机构，总理为政府首脑;实行“司法独立”和多党制。宪法还规定哈萨克斯坦实行“意识形态和政治的多元化”，但禁止建立危害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的政党与社会组织。哈萨克现有十多个政党，一类类似西方自由党，如祖国党、公民党、人民大会党;一类坚持社会主义，如社会党、共产党等;第三类是民族主义政党，如十二月党、阿扎特、阿拉什党等。宪法赋予总统很大的权力，他是“人民和国家政权的统一、宪法的 不可动摇性、人和公民的权利和自由的象征和保证”，发挥对“所有政权机关行使职权的协调和保障作用”。哈萨克斯坦自从实行总统制以来，纳扎尔巴耶夫一直担任这个职务。2007年5月哈萨克议会通过宪法修正案，规定纳扎尔巴耶夫可以无限期地担任总统职务(1998年经那扎尔巴耶夫的提议，总统任期已经由5年改为7年)。

　　土库曼斯坦1991年10月宣布独立，国名由“土库曼斯坦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改为“土库曼斯坦”。同月土库曼共产党改建为议会型的政治组织民主党，其宗旨是加强国家主权，建立民主、法制的国家。1992年5月土库曼斯坦通过独立后的第一部宪法，规定土库曼斯坦是民主、法制、世俗的国家，以总统制共和国的形式进行国家管理，实行立法权、行政权和司法权三权分立制和多党制。新宪法规定，总统为国家元首和最高行政首脑，由全民直接选举产生，任期5年;原苏维埃成为议会，作为立法机关;原部长会议变为内阁，但由总统领导。土库曼斯坦还专门设立人民委员会，它是人民政权的最高代表机关，由总统、议会代表、每个市辖区一名民选代表、最高法院院长、最高经济法院院长、总检察长、内阁成员、各州、市的行政负责人组成，任期5年。其主要职能是审议和通过重大问题的决定，如修改和补充宪法，举行全民公决，拟定有关国家经济、社会、政治发展方向的建议，改变国界和行政区域界线，批准或废除国家间联盟及其他条约，宣布战争与和平状态等。土库曼斯坦政治安排与原苏联的政治安排最接近。土库曼斯坦宪法赋予总统巨大权力。所有法官及总检察长、副总检察长、州检察长均由总统任命，要向总统报告工作。已故总统萨帕尔穆拉德·尼亚佐夫生于1940年，1985年便任土库中央第一书记、部长会议主席，1990年10月经全民选举当选总统，1992年6月又以99.5%的选 票再次当选总统。1994年1月土库曼斯坦通过全民公决投票，以99.9%的选票，确认尼亚佐夫总统任期可不经选举延长5年至2002年。此后，尼亚佐夫被赋予终身总统权力，2005年宣布放弃终身总统，承诺2009年下台，但2006年12月去世，别尔德穆罕默多夫(尼亚佐夫的私生子)当选。由此，尼亚佐夫是该国总统兼总理，武装力量最高统帅和人民委员会主席，还是由土共改建的民主党(执政党)的主席，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土库曼斯坦独立后与独联体各国一样，在政治上实行多党制，其新宪法也规定允许建立各政党，但国内未形成公开的反对派组织。民主党是国内唯一合法政党，其他主要政党和社会团体接受民主党的领导。新总统上任后，承诺在可控的条件下发扬民主，而在尼亚佐夫时代，媒体高度垄断，全国只有一份官方报纸，实行严格的信息控制，只有1%的人用互联网。

　　乌兹别克斯坦1991年宣布独立，并实行多党制，国内可以建立各种政党，乌共被解散，建立乌兹别克斯坦人民民主党。1992年12乌兹别克斯坦通过新宪法。宪法规定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是“人道的民主和法制国家”，实行三权分立和意识形态多元化。虽然实行意识形态多元化，但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承诺全人类的价值，人、人的生命、自由、荣誉、尊严和其他不可剥夺的权利是最高价值。人民的民主权利和自由受共和国宪法和法律保护。1996年9月乌兹别克斯坦颁布了政党法，实行多党制，但禁止以暴力改变现行宪法制度、破坏共和国主权和领土完整、危害国家安全、反对公民宪法权利、宣传战争、社会、民族、种族和宗教仇视、危害人民身心健康和道德的政党和社会组织的建立和活动。现在经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司法部登记的政党有:乌兹别克斯坦人民民主党(其前身为乌共)是执政党;祖国进步党，宣称拥护现行政府政策，主张市场经济;民族复兴党，宣称用爱国主义和乌兹别克民族精神激励人民。现任总统卡里莫夫在1991年大选中上台，1995年修改宪法，将任期延至2000年，在此年的大选中他再次获胜，2002年他启动宪法修正案，把总统任期由5年延长至7年，2007年他再次当选总统。乌兹别克斯坦除了境内一些伊斯兰极端主义试图以武力推翻现政权外，反对派力量没有太大影响。不过从1991年大选开始，以后每次大选都有反对派领导人竞选，他们也向国际社会申诉大选舞弊，这表明，在这个伊斯兰国家，政治的多元化因素仍然在成长。

　　塔吉克斯坦与前三个国家不同，政治多元性发展得比较充分，但伊斯兰极端势力突出，政治生活不太稳定。这个国家1991年宣布独立，同年全民直选总统，来自共产党的候选人纳比耶夫当选。此时塔吉克实行总统制，总统也是内阁总理。一年后改总统治为议会制，人民民主党的拉赫莫诺夫任塔最高苏维埃主席(国家元首)。1994年11月又通过新宪法，议会制又改为总统制，拉赫莫诺夫当选为总统(1999年、2006年再次当选，2013年到期)。新宪法规定，塔吉克斯坦国体性质是主权的、民主的、法制的、非宗教的单一制国家，国家各级政权均通过民主选举的方式产生;实行政教分离，宗教组织与国家分离，不得干预国家事务。宪法禁止以挑起种族、民族、社会和宗教冲突为目的，或者煽动暴力推翻宪法制 度和组织武装集团的社会团体的建立及活动。吉克斯坦境内政党较多，人民民主党、共产党和伊斯兰复兴党为国内最大政党。伊斯兰复兴党是主要反对党。它成立于199()年，因其宗教性质被禁止活动，处于半地下状态。20世纪90年代初，它起先作为主要的反对派在杜尚别市中心广场组织过多次大规模的反政府集会、静坐和绝食，后来则组织反政府武装，在阿富汗北部建立反政府基地。它主张复兴穆斯林宗教意识，使伊斯兰教成为国教，按照伊斯兰法律来生活。塔吉克斯坦民主党，该党要求加快民主变革，改革苏联模式的管理结构，恢复共和国 的伊斯兰传统。1993年6月，该党被指控发动内战和危害宪法制度，被最高法院宣布禁止活动，其领导人和积极分子遭到逮捕或监视。塔吉克的政治势力主要有两大派，一派以塔共为代表，支持现政权;另一派为联合反对派武装(以伊斯兰复兴党、民主党)。两派为争夺政权而斗争不止。1994-1996年，战斗战斗双方举行多次和谈和高级会晤。2010年塔吉克斯坦举行和平的议会选举，人民党获胜，伊斯兰复兴党和共产党也获得一些席位。

　　吉尔吉斯斯坦1991年独立，1993年通过新宪法，实行三权分立。1996年、1998年两次修订宪法，扩大总统权限延长其任期，限制议会权力，实行土地私有制，强化新闻自由。2003年宪法再次修订，两院制改为一院制，加强议会权力，政府组成、总理和所有内阁成员的任免均需经过议会同意。吉尔吉斯斯坦独立后，在政治多元化和多党制的条件下，相继涌现出许多政治力量。主要有以“自由吉尔吉斯斯坦”民主党和“阿塔一麦金，’(祖国)党为代表有激进民主政党，以吉尔吉斯斯坦共产党为代表的保守政党，还有一些中间政党。在中亚五国中，吉尔吉斯以郁金香革命闻名。2005年2月，反对派在议会选举时向政府示威，迅速演变为席卷全国的抗议，在人民运动党支持下，示威者在3月份开始占领各地的政府机关，最终迫使原总统阿卡耶夫流亡。人民行动党领袖巴基耶夫(2000年大选中他被任命为总理，2002年遭解职而组织反对力量)任临时政府总统并举行大选。他以压倒多数当选总统。③2009年再次当选，但2010年4月6日，政府逮捕反对派领袖，再一次引发抗议示威。和上一次一样，反对派很快占领总统府并宣布成立临时政府。一周后巴基耶夫宣布辞职流亡国外。

民主化面临的问题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中国周边的许多国家接受了西方主竞争式的民主制度。东亚和东南亚基本上是从强人政治改革而来，中亚则是从苏联体制变化而来。④除蒙古韩国以，信仰伊斯兰教是这些国家的共性。总体而言，如果按照西方民主的“两轮测试法”，东亚、东南亚已经基本上通过了检验，而中亚这个检验尚未开始。虽然经过了宪法改革，但是中亚有三个国家，其最高领导还是1991年告别苏联时的那些领导。不同的国家的确面临不同的问题。韩国和东南亚，因为变化的时间较长，西方民主特征已经明显已在蒙古、吉尔吉斯和塔吉克，有效控制政治生活中的暴力，似乎仍然是有待实现的目标。

　　就中亚而言，至少面临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民主与发展。竞争性的政治生活只是一个国家基本制度的一个方面。政治制度的改变并不会自动带 来经济发展，因为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问题。政治制度并不能产生适合本国的经济政策，这是个经验问题。经济政策的失败如若加上民族纷争，就有可能产生经济停滞乃至倒退的情况，使得人们去怀疑，这样一种政治改变是否值得或者代价太大。第二个问题如何建立秩序。国内秩序包括两个方面，第一是和平地追求政治权力，这集中表现在各种政治力量如何和平而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失败;第二是多民族、多文化传统的国家如何有效抑制地区和民族分离势力。一个适合自己的经济发展政策，一个强有力的、抑制分裂势力的中央政府，比公布一套套宪法，将总统制变成议会制或相反，的确要困难了。在国际秩序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而不是大国的地缘政治的一个棋子，对于有些国家来说是一个更为艰巨的任务。

　　(责任编辑:张业亮)

　　注释：

　　①马大正，冯锡时主编.中亚五国史纲.新疆人民出版社，2005:10。

　　⑧布热津斯基.大棋局.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第五章。

　　③杨心宇.吉尔吉斯“郁金香革命”的若干问题俄罗斯研究,2006(4)

　　④秦德君.政治设计技术范畴分析.江苏行政学院学报，2008.5)